老戏新唱 让河北地方戏曲生生不息

原标题：大河之北·河北非遗文化解读 戏剧篇

河北地方戏：老戏新唱

武安市楼上村戏曲小镇一景。 武安市委宣传部供图

本报记者 魏雨 王雪威 郭晓通

文旅融合，老戏焕新生

这个春节假期，武安市楼上村村民王芹如的生意很红火。

64岁的王芹如经营一家面馆和一间民宿。春节期间，很多邯郸本地乃至外省游客慕名而来。吸引大家的，不只是美味的拽面，人们更喜欢听王芹如唱戏，她有另一个身份——楼上村平调落子剧团演员。

在王芹如家吃饭住宿，附赠戏曲表演。王芹如随口唱着的家乡戏，成了村里旅游的活招牌。

楼上村村民爱戏，还利用戏曲搞起了旅游，将整个村子打造成戏曲小镇。行走在楼上村，随处可见戏曲元素：村口，各色戏剧脸谱悬挂在高高的村标石上；穿过梨园大街，两侧房屋挂满戏曲道具；髢髢街、端花街、金枝巷，古色古香的小巷四通八达……

自从2019年戏曲小镇建成后，楼上村的旅游一年比一年热。传唱百年的平调落子，为旅游平添了文化味儿，也为旅游注入了新活力。

戏曲与旅游的结合，带动楼上村发展起文创工坊、戏曲民宿、平调落子酒坊等新消费业态。许多村民像王芹如一样，办起了农家乐，吃上了旅游饭。

今年元旦，“平调落子之乡”楼上村与湖南浏阳跨省连线，上演“平调落子花鼓戏，河北唱来湖南和”村晚。节目播出后，楼上村的名气更大了。

“今年，我们将继续推动‘戏曲+旅游’文旅融合，把楼上村周边的山水资源和戏曲小镇结合起来，吸引游客来这里观太行山水、听平调落子、品特色美食、住特色民宿。”楼上村党支部书记王为科说。

河北地方戏与旅游的结合，还表现为博物馆模式。

白墙青瓦、马头墙，保定市淮军公所博物馆如何与戏曲搭上界呢？奥秘就在戏楼。

一入淮军公所内部，国内现存最大的清代封闭式戏楼映入眼帘。

戏楼为双层木结构，雕梁画栋，装饰精美。博物馆以戏曲为主题，设置中国古戏楼变迁、保定地方戏曲文化等主题展览，把关于戏曲、戏楼的故事，用一件件文物讲述出来。

游览博物馆，有趣的互动内容最能吸引游客的注意力，包括戏服变装、3D实景演出、小孔观像等。在清代戏楼上，常常有演出奉上，戏曲演员身着华丽戏服，面施粉黛，唱念做打间演绎悲欢离合。

“通过展示戏曲文物、资料，推出互动游戏、演出，一方面能丰富游客的体验感，另一方面，可以向公众普及戏曲知识，有助于戏曲文化的传播和传承。”淮军公所博物馆副馆长杜艾容说。

春节假期，淮军公所博物馆日流量超过3000人次。以文促旅，以旅彰文，博物馆在提升旅游内涵的同时，也让河北地方戏艺术声名远播。

推动河北地方戏与旅游融合，大型演艺活动承担着重要角色，它不仅是一场文化盛宴，还是旅游产业的“流量担当”。

从2017年至今，石家庄五路丝弦优秀剧目展演每年都要举行。这场展演不但囊括了丝弦剧种，还包括河北地方戏曲的多个剧种。每逢展演，河北近30个地方院团班社汇聚石家庄。

展演举行时，会吸引来大量戏曲爱好者和游客，常常一票难求。许多戏迷专程从北京、天津、山西等地赶来，形成短期旅游高峰。

外地戏迷在观看完表演后，一般会在石家庄停留一两天，前往本地的旅游景点，体验山水风情、历史文化。如今，这种“演出+旅游”的模式正悄然流行，“五路丝弦展演”成为石家庄独特的文旅品牌。

推动河北地方戏曲与旅游的结合还有更大的空间。“石家庄丝弦演出氛围浓厚，正定是元曲的发源地之一，可以设计一条以‘丝弦演出+正定古城’为主题的线路，游客白天游览正定古城，晚上观看戏曲表演。”石家庄市丝弦剧团团长刘如夺说，以戏曲为核心设计旅游线路，将戏曲演出与景点游览结合，可以让老戏更直接走进人们心里。

打造河北地方戏曲沉浸式旅游模式，保定艺术剧院老调剧团团长刘金萍从游客的视角出发，认为可以在旅游景区或演出场所设置沉浸式体验项目，让游客亲身感受戏曲文化。

“在游览场所，可以推出戏曲主题的剧本杀游戏；在演出场所，提供简单的戏曲乐器，让游客尝试演奏，或者邀请专业演员教授戏曲动作或唱段，让游客体验戏曲的美妙。”刘金萍说。

传唱几百年的河北地方戏，如今正为旅游注入新的文化底蕴。旅游则为戏曲提供了一个广阔舞台，让它走出剧场和乡村，走进更多人的视野。这样的交融，让旅游更具诗意，让戏曲焕发新生。

青春入戏，薪火有传承

今年是保定市清苑区哈哈腔剧团成立70周年，魏建良在团长的位置上干了30年。剧团一度遭遇的人才危机，险些让他成了“末代团长”。

2004年，哈哈腔剧团人数从最辉煌时的近百人减至28人。年轻演员流失，老艺人即将退休，招人都招不上来，眼瞅着剧团就要解散。

校团联手办学解了魏建良的燃眉之急。2016年，哈哈腔剧团与清苑区职教中心联办哈哈腔班，从此，哈哈腔有了自己的培训基地，能自己培养演员了。

“培训班学制6年，学费全免，由剧团承担专业课教学，清苑区职教中心承担文化课教学。第一年招生就有百十人报名。学员毕业后，优秀者有留团资格。”魏建良说。

现如今，靠着定向培养的学员，哈哈腔剧团的人数扩充到了60多人，青年演员走上前台，挑起了剧团大梁。剧团的危机终于解除了。

非遗保护传承，关键在人。与大剧种不同，地方戏市场小，对人才的吸引力有限，而学戏又是一件很苦的事，吸引和培养人才一直是个难题。

而今，校团牵手、定向委培已成河北地方戏许多剧种培养人才的新方式，为地方剧团输送了大量人才。蔚县秧歌、石家庄丝弦、保定老调都是通过这种方式解决了后继无人的问题。

靠着培养青年演员，蔚县秧歌剧团演员平均年龄降到了34岁。一登台，满眼的青春面孔。但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可不是这般光景。

曾经，由于演员年龄老化，蔚县秧歌剧团中青衣、小旦只得由中年女性扮演，扮相勉强，演出时略显尴尬，观众也不爱看。

“现在一水儿的青年演员，扮相好看，精气神儿十足。演员变年轻了，蔚县秧歌也变年轻了。”蔚县秧歌剧团团长司珍说。

地方戏曲传承，既要培养演员，也要培养观众。

“上线了亲们！先给大家拜个年，想看什么戏，打在评论区。”大年初一，保定老调青年演员刘瑞霞回山区老家过年，地理的阻隔并未阻挡她通过抖音平台直播唱戏。

长期以来，戏曲的主要观众是中老年群体，年轻人少有参与。意识到这个问题后，刘瑞霞开始在短视频平台直播，尝试通过年轻人的社交平台，把老调的魅力展现给更多人。

像刘瑞霞这样，如今很多河北地方戏演员把演出搬到线上。在短视频平台，他们获得了新的“票房”，也让戏曲文化的覆盖面不断扩大，吸引了一批年轻观众。

在短视频平台，刘瑞霞已经积累了4万多个粉丝。近两年，她每次出去演出，都能享受到“角儿”的待遇——有年轻观众追着她到处看演出，也有观众演出结束后到后台请她签名。

用新媒介传播戏曲文化，让新观众了解地方戏，体会地方戏曲的魅力，进而成为戏曲受众。有了新受众，戏曲传承才会绵延不绝。

对地方戏曲来说，吸引年轻受众，要抓住他们的喜好，关注他们的审美趣味。

长时间观察下来，刘瑞霞感觉到，不同于老一辈戏迷对唱腔的痴迷，年轻人对戏曲的审美更加多元化。

“有年轻人受国风国潮影响，喜欢戏曲精美华丽的服饰；有人喜欢戏曲摄影，因为服装、化妆、道具讲究的戏曲演出非常‘出片’；还有人把追剧思维放到戏曲中，例如在河北地方戏曲中，寇准是一个反复出现的角色，有年轻观众热衷把不同的寇准放在一起对比剧情。”刘瑞霞说。

刘瑞霞觉得，地方戏曲创新可以根据年轻观众的需求，推出相应的戏曲作品或周边产品、服务，把戏曲更多元的魅力展示出来，把年轻观众变成地方戏的“新戏迷”。

如今，地方戏曲的传承也面临新的问题。例如，青年演员挑起了大梁，但随着老一辈创作者离开戏曲舞台，剧本创作和音乐创作出现青黄不接的局面，制约着地方戏曲创新。

从事戏曲创作多年，河北省著名剧作家、国家一级编剧杜忠建议，短期内可以通过定向招聘、项目合作快速补充创作力量，中长期则需要与高校合作，通过设立戏曲创作基金和建立戏曲创作基地来培养专业人才。

无论是台上的传承者还是台下的关注者，年轻态是戏曲的未来。作为传承者，他们为戏曲舞台提供新的活力和创造。作为关注者，他们的热爱让河北地方戏曲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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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剧团多维创新谋求生存发展

每年上半年，是河北地方戏各剧团集中下乡演出的时间。从采访的几家剧团了解到，今年上半年的演出基本排满了。在演出市场下滑、农村娱乐多元的背景下，取得这样的成绩殊为不易。

不断更新剧目、创新演出形式、拓展业务范围，河北地方剧团在多维创新中谋生存求发展。

“以前下乡唱戏，只要嗓门大观众就叫好。现在不一样了，观众欣赏水平高了，剧团必须创新演出形式，才能抓得住观众。”保定市清苑区哈哈腔剧团团长魏建良说。

哈哈腔剧团以前出去演出，舞台后方挂一张布当背景，显得很呆板。后来，剧团把背景换成了电子大屏，不但背景效果逼真，还能根据演出内容实时切换背景，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为了提升演出效果，蔚县秧歌剧团对舞美、灯光进行了创新改造，还花大成本置办了新的服装、道具、音响。在这样的舞台上，演员一亮相，演出效果也上了一个档次，县级剧团有了不输大剧团的水平，一下抓住了观众。

剧目创新，也是地方剧团一直坚持的事情。

“到下边乡镇跑台口，拿出节目单，如果没有新戏，人家都不愿意请你。非得有新剧目，老百姓才爱看。”蔚县秧歌剧团团长司珍说。

作为地方剧团，大多数观众是农民，农民喜欢看什么是地方剧团剧目创作的方向。而农民关注的，更多的是本地题材、本地故事。

最近几年，蔚县秧歌剧团推出了以蔚县剪纸为背景的剧目《剪纸谣》，以本地人物为主题的剧目《魏象枢》，都受到当地群众欢迎。

类似的，保定艺术剧院老调剧团推出剧目《春到龙泉庄》，石家庄丝弦剧团推出《大唐魏徵》，都以本地故事或人物为背景，演出后收获了很好反响。

创新，既要尊重艺术规律，也要尊重市场规律。

除了创新演出内容和演出形式，地方剧团还拓展业务范围。在线下，他们与景区、企业合作，将戏曲演出融入旅游体验，或者为企业年会、晚会提供演出服务。在线上，剧团鼓励演员们网上直播，以期获得演出邀约或是扩大剧团影响力。

近年来，河北地方剧团陆续开始转制。例如，赞皇县丝弦剧团2010年就已转制成企业，成立演出公司。剧团转企后，引入现代管理制度，建立合理的薪酬和奖励机制，激发了演员和员工的积极性，也为剧团生存发展提供了活力。

文/本报记者 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