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久：游心天地间——读赵小海的画
有的朋友说，赵小海有点气盛，我未问其究竟。一个艺术家有点气盛，这和那般少年张狂，青年那么浮躁，完全是不同的概念。当一个人到了饱涨的生命力需要向外奔突，要为自己寻找生命的河道，确定人生流向，当生命的浪潮在自己的河床里奔腾不息，跌宕起伏的时候，对于画家而言，正是创造欲最旺盛的时期，也是取得丰硕成果的阶段。而画家赵小海正是处于这样的当口之中。
纵观赵小海的艺术历程，可以说他是伴随着现代水墨的发展而成长起来和并挺进于当今的画坛，以他的山水画鲜活的气象，以及颇具冲击力的画风，而博得了人们的好奇和关注。他是一个追求执著的人，他的艺术触觉很敏锐，早在十年前就对现代水墨自觉不自觉的有所介入，而另一面又保持一定的距离。
我以为他是以一种对象化的方式，真实与虚幻独特的阐释视觉，进入现代并贴近现代水墨边缘。因此他的作品不像那些纯现代水墨画家的作品，倾向性及实验性以及秩序性那么鲜明，只是处于一种模糊状态，但在文化指向及观念表达，以及由观念生发为主宰的语言观，折射着现代水墨的属性。
而另一方面，在他向现代迈进的同时，深情地回望艺术传统，特别欣赏艺术史上出现的各类风景，专注心思解读传统丰厚的文化承载内涵，品味那几笔高山流水，对于临习那些熟的不能再熟的语言符号从不厌拒，可以说他的传统关过得很扎实。这一铺垫决定了他虽亲近现代水墨，但绝然不是深度介入。
说到现代水墨，其实最早发端于林枫眠的微弱声音。他从东方文化传统的巨山上，挖开一缕清泉，而且缓缓流淌至今。近20年来所谓现代水墨，一种类型的画家，作品是简单的对西方艺术的参照和模仿，演绎西方的抽象主题，还有一些缺乏东方文化精神内涵的形式躯壳，姑且也可以存在。另一种类型的画家，在中国绘画的传统中寻求自由发挥的新起点，以新的理念和文化指向在固化的题材上反复修炼，在生息交变中前行。自觉不自觉暗合了林枫眠的艺术思想，可以说林枫眠开凿的溪流现已汇成江河。这主要表现在人物画方面比较明显。就山水画而言，情形较为复杂，传承的脉络颇多，总的来说体现传统延伸与新思潮扭合的特征较为突出。最具代表性的画家如：龙瑞、杨延文、贾又福、陈平、卢禹舜、杨明义，还有常进、何加林、张捷、范扬、方骏等。他们的作品无论从样式到内涵，与纯传统绘画拉开很大距离。而赵小海也属于这一类型的画家，他的作品特色简言之，就是一个字“黑”，甚至黑到不能再黑的程度，而且黑中有物包容万有。能把画画得很黑，其实不是易事。黄宾虹、李可染、贾又福、陈平都是画黑的巨匠和高手，同是画黑的画家艺术风格又各不相同。而赵小海是后来者，客观的说他也实属画黑画的佼佼者。
赵小海的作品，虽然在某些绘画技法和艺术处理手段上，与前面这些画家有相近之处，但在艺术效果上有明显差异，首先着力把握从水墨自身出发，把水墨形态或水墨因素作为绘画主体，强化认定一个独特结构法则和创造理念，一线一皴一点，这些基本绘画元素不是单一的形态痕迹，而是具有活性的生命体，这些相互组合和连接，互为扣合，反复滋生，从有限扩展到无限。当黑则黑，当白则白，当实则实，当虚则虚。这种十分肯定的笔墨形态饱含着民族精神及文化属性以及绘画理法。这不仅仅是绘画技法和手段，也是画家对造化自然认知而反转为特别的表述方式。由此，对自然表象的描摹，目的不在于突现物象的细节，只是作为重塑整合物象的框架和物量的厚度，围绕画面尽情施展功夫，这些细活儿最后统统埋在黑墨里，而又不是完全消亡，还能隐约可见千变万化的东西。同时，常常在以黑为主体，多半画的很满的画面里，总有一点点白，或流泉溪水，或农舍亭台，或晨烟暮气，在观赏时如入漆黑之夜看见高悬之月一样，带你进入一个另外世界。这种黑多白少的黑白巧妙组合，也是赵小海的作品突出的特点。作为视觉艺术其形式结构的营造，如何选择完全取决画家内心的需求，前提是来自感悟与发现，并依傍与笔墨修养和经验，就能取得好的效果。赵小海的作品就验证了这一点。
任何山水画家都不能斩断与造化自然的联系，从赵小海的作品可以感受到他对故地山川的眷恋。大自然的隐秘之处是他灵魂的浮着点，他那如醉如痴的状态，推动他不断前行，生涩朴素的欲望与情绪，终于升华到完美的形式审美上来，并以理性思维方式，把自然万象归己所有，完成一次由自然向文化转换的过程，迈出了山水画传统的界域，向天外走去，他的灵魂在天籁的隐秘处安然栖息。他的作品绝大部分展现的是静谧幽深的情调，隐寓安然的境界。然而，我的感受很特别，那简直是一个孤独的世界。这完全属于他个人的方式，我想不能排除心理和性情的因素，更重要的是内在心里久存的精神深度与广度决定的。这一点也充分反映出他的与众不同的境界观。
赵小海凭籍直率的个性，经历许多坎坷，已磨砺出坚实的生命质地，假如以他的画去印证“画如其人”的道理，我以为他是一位能从容淡定，仰观云卷云舒，俯看花开花落，修为练达，神思宁静，游心天地间的画家，说他气盛我倒觉得无可厚非。（李明久 河北美研所名誉所长，河北美协前副主席，山水画家。2006年10月20日于抱山馆）
